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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文坛骑士盛成及其文集

2000-07-05 来源:中华读书报 李坚 方舟 我有话说

1985年3月14日,法国驻华大使马乐代表法国总统密特朗,授予北京语言学院一级教授盛成法国荣誉军团勋章,以表彰他对中法文化交流作出的特殊贡献。

盛成先生(1899-1996)出生于江苏仪征一破落书香世家,父早殁,长兄盛白沙,是孙中山的忠实信徒、护法烈士,1922年在汕头任海军指挥兼肇和舰长,为叛军杀害。孙中山追封他为海军中将。盛成十一岁就读南京汇文书院,加入同盟会,被称为“辛亥革命三童子”之一。其后就读南洋矿路学校、震旦书院及京汉铁路车务见习所,毕业后,任职长辛店京汉铁路站车长。1919年参加北京爱国运动,以长辛店铁路工人十人团联合会会长身份参加上海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结识周恩来、许德珩等。同年11月,赴法勤工俭学,先后就读蒙白里农科学校,意大利巴都大学和法国蒙白里大学,获理科硕士学衔。1928年,执教巴黎大学,讲解《易经》。同年出版法文处女作、纪实文学《我的母亲》;蒙白里大学早期校友、法兰西院士、大诗人瓦莱里(1871-1945)替他写了万言长序,誉为“杰作”,称作者为“法国文坛的一个明星”。此书一出版,立即轰动欧亚文坛,被翻译成15种文字,风行二十余国。国际名流罗曼·罗兰、纪德、梅特林、萧伯纳、罗素、海明威以及居里夫人等,均对此书评价极高。时任上尉军官的戴高乐,亦因之与盛成订交。

1920年,盛成先生加入法国社会党,不久,该党分裂,左派于1921年5月成立法国共产党。盛成先生作为法共早期党员,出任南方兰盖道克省委书记。终因政见不同,脱离法共,专门从事教学及文艺活动,是信仰绝对自由的“达达主义”文艺运动的成员。这一文艺运动,是20世纪超现实主义、抽象表现主义的源泉;在它的旗帜下,聚集了布来东、阿拉贡、艾吕雅、毕加索等各色各样的文学家、艺术家。

1929年春,盛成先生应土耳其总统及埃及国王之邀,赴两国考察文化。1930年10月回国,翌年出任北京大学法语系教授,不久发生一·二八事变,盛教授投笔从戎,出任十九路军所属上海学生、市民和四川三支抗日义勇军联合政治部主任。战争结束后,回北大农学院教昆虫学兼教清华、北师大法语课。此后,历任广西大学、中山大学、兰州大学和台湾大学等校中西政治思想史教授。抗日战争期间,曾任上海各界救亡协会国际宣传委员会总干事,武汉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常务理事。一度与郁达夫往台儿庄前线劳军。

1947年底,盛先生到台湾大学政治系任教,后以“共党”嫌疑,被陈诚下令解聘。1965年秋,由台湾逃往美国,次年,再次回到法国南部,重修法语和从事写作。

盛成先生从少年时代起学习法语,又在法国生活了二十年,是第一个用法文写小说的中国人。他的文章被法国选作学校教材,对法国语文改革有过贡献。又曾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之约,将中国小说《老残游记》译成法文。在70年代,法国的文学爱好者已有“盛成文友社”的组织。他在法国的知名度显得比在祖国还高。1987年,有五位法国青年男女,肩背着笨重的摄影道具,不远万里,从法国来到北京、广州、海南岛和江苏仪征,为盛先生拍摄电视传记片,到中山大学打听盛先生夫妇的游踪。他们不辞长途跋涉,辛苦劳累为盛先生拍片的精神,着实令人感动。

1996年,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四十万字的《盛成文集》单卷本,内容包括论文四十二篇。同年安徽文艺出版社征得盛先生同意,由许宗元先生编辑四卷本《盛成文集》,包括他已出版的中文文学译著和已发表的论文散文选,于1999年出版。

《盛成文集·纪实文学卷》,包括中文版《我的母亲》和《海外工读十年纪实》。《我的母亲》法文初版,轰动欧美和阿拉伯世界,是盛成先生一举成名之作,后出中文版。它的特色依纪德的说法,是将地方和民族的特色与世界意识融合在一起。它为瓦莱里等原来不了解中国的西方人打开了一扇窗户,使他们认识中国社会的人情风俗、伦理道德的价值,以及中国母性的慈爱伟大,从而改变了他们过去视中国人为愚昧落后的化外民族的成见。《海外工读十年纪实》是记述中国留学生在欧洲工读、参加工运学运和接受社会主义思潮影响的重要史料。《盛成文集·散文随笔卷》,包括《意国留踪记》、《巴黎忆语》、《地球村里》和《回首二十世纪》。《盛成文集·译文卷》,为盛先生于1930年回国之初,应中华书局之约,翻译巴尔扎克的法文长篇小说《村教士》,译者对每章节都详加评注,并认为《村教士》才是巴氏的代表作,而不是一般人认为的《欧也尼·葛朗台》。《盛成文集·学术卷》,为作者关于中西文化的论文选集,共22篇。首篇长文《唐代美术》。其余各篇,论诗居多,特别是法国象征派诗人保罗·魏仑、马拉梅、兰波和瓦莱里等人的诗,兼及中西文化的相互影响。

四卷本《盛成文集》的出版和最近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盛成陈列室”的开放,无疑为今后我国对盛成研究创造了空前有利的条件。北京文化界已有“盛成研究中心”的组织,闻将从事整理出版他的法文著作如《“我的母亲”和我》、法文诗集《秋心美人》、《狂吼集》、《老觚新酿集》等。可以预见,我国文化界研究盛成学术的风气将随着21世纪的到来而兴起。

盛成先生曾跟欧阳竟无大师学佛,自称:“唯识论是我一生治学和作人的方法。”他认为:人类一体,地球一村,万象归一。中西文化虽有地方、民族的差异,色彩缤纷,然而终必归于一统世界。因此,“万象归一”,可说是他的世界观。他重视中西文化的比较,异中求同,在沟通中法文化中作出了独特的贡献。归国后,他仍写了上千首诗,诗文风格颇受法国象征派诗人瓦莱里等人的影响。他自称:我平时写东西有时是有意识的,有时是下意识的,有时则是无意识的。认为“一个作家在不可思议的状态里,往往可以创作出不可思议的作品”。也许这就是他的诗中时常显现出天马行空式的灵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来之笔,和一种迷离恍惝、超越现实的意境的原因。

盛成先生秉性旷达。九十五六岁时,已双目失明,仍两次应邀飞赴法国。一次为参与母校蒙白里大学改名瓦莱里大学的庆典和学术活动,夫妇同往。第二次为法国出版他的法文诗集,由女儿陪同他夫妇出席蒙白里等三个城市诗集首发式的签名活动。1996年12月26日,这位国际著名学者、社会活动家和在伟大的爱国者在北京逝世,享年98岁。法国驻华大使参与了遗体告别仪式,法国总统希拉克给盛夫人写了慰问信,再次赞扬了盛先生“对沟通法国世界和中国世界作出的极其珍贵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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